萧令仪在冬日上元节那晚知道了他的秘密,那天宫中有烟火晚会,王公贵族们皆都被邀入宫中参加宴会,皇子们照例都会露面,她在席上却偏偏寻不见陈攸宁。她下了宴会去清华宫找他,却被告知十皇子早便被兄长们带走不在宫中。和萧令仪一脸焦急的模样相反,清华宫中的宫人们即便得知陈攸宁不见踪迹,也并未露出担心的神色,甚至有人告诉他,十皇子不是第一次这样,天亮时他总会回来的,让萧小姐不用过分担心。他们还对她直言,十皇子不受陛下喜爱,节日之夜还是不要大肆搜寻惊动圣驾才好。萧令仪狠狠瞪他们一眼,提了灯火独自去找他。
萧令仪最终在太医院后面的一个弃置的药庐中找到了陈攸宁,他躺在湿漉漉的雪地上衣不蔽体,双腿之间一片猩红。他在看清她的脸时,原本无神的双目透出惊惧,他拢了双腿不断往后退去,伤痕累累的手臂推拒着她,好像这样就能让她不会发现他的秘密似的……
年幼时那张泪痕斑驳的脸和眼前这张叠在了一处,只是如今伤害他的人变成了她,这变化让萧令仪讽刺的想笑。
今日不同往日,权力倾轧让两人渐行渐远,记忆中那个会笑着叫萧令仪“萧姐姐”的男孩子早已不在任何地方,眼前的这个人只是被她囚禁于皇位上的傀儡。五年前萧令仪当着陈攸宁的面杀尽了他的兄弟血亲,今日又枉顾他求情灭了皇后一族,成年之日越来越近,他当然该对她恐惧,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心情也并非难以理解,只是像陈攸宁这般软弱的人,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。
也许她早该杀了他的,萧令仪摩挲着陈攸宁的侧脸想。其实从一开始,陈攸宁就不是最何时的人选,她将他送上龙椅之时他已有十四岁,又是先帝血脉,身边无人不劝萧令仪更换年龄更小些的宗室旁系,是她一意孤行,并且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够控制的了他。
这四年来萧令仪确实牢牢将陈攸宁攥在手心里了,可她半点都不觉轻松,甚至偶尔还会怀念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影子,不想那个孩子像她送他的狼牙吊坠一样消失不见。
陈攸宁不清楚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,他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,他知道自己又病了,头昏沉的厉害,手脚重的抬不起来,明明裹在被褥中却浑身发冷,让人不由回想起童年的雪夜,他被兄长和宗族的同辈们欺辱凌虐之后丢在地上,雪落在身上几乎快要将他冻死了。
“醒了?”身边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,他努力睁开眼睛看过去。
视线虽然因为昏暗的光线模糊不清,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绝对不会认错。“……萧姐姐……”陈攸宁小声开口,这称呼本能的脱口而出,却让两人同时怔愣。陈攸宁咬了嘴唇别过头去,萧令仪在他身边没有说话,也没有离开。
一阵沉默后,陈攸宁听见身边一阵轻微的动响。“太医说了,你两穴里的药玉三个时辰需得换一次,我知道这些事你从不愿宫人帮手。”萧令仪低声说,她语气平淡,仿佛全然未听见刚才那声“萧姐姐”似的,只是掰了他的肩膀,让他看见了锦盒里两根浸了药的白玉。
“孤,孤自己来……”陈攸宁撑着想要坐起,却因为双臂发抖跌回床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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